Tuesday, August 18, 2009

谢辞


虽然很多年了,但历久如新:一把嘹亮的声音从收音机传出来,我又被吸引住了。“教育电台,现在播送……”对,那是陈天然老师的声音,从小学到现在,我眷恋的一把华语发音非常标准的声音。


小学的我,疯迷第五台的一小时教育电台广播节目,因为我喜爱中文,尤其羡慕能操有一口标准华语的人。每天放学,下午两点至三点,我肯定守在收音机旁洗耳恭听,然后才睡午觉。当学校假期来临,我连早上时段的教育电台也不错过,然后午间重温,仍然津津有味。大部分的教育电台广播节目,陈天然老师的声音都会出现,主要是饰演短剧里的角色(多数是爸爸、叔叔、老人或老师的角色),再讲解一些语文知识和正音华语。起初,我一直在寻找这把声音的脸孔,最后发觉,他就是傍晚在第二电视报告新闻的播报员,才认识了“陈天然”这个名字。


由于觉得身为华人就应该要懂得讲一口流利且标准的华语,我就参加了学校下课后的“华文研究会”,每星期一次,教导的是一位发音很棒的女教师,至今,我依然记得她的脸盘儿。参加“华文研究会”的学生十指可数,渐渐变成五指可数,而她仍然不遗余力地训练我们。


回想过去,是陈天然老师制作的教育电台广播节目,加深了我对中文的执著,而他默默地推广规范与正音华语,对马来西亚中文领域的贡献,是我一直赞赏与举手致敬的。


八月十日,星期一,陈天然老师谢世。“感谢您”这句话,我未能亲口向他说。

Tuesday, August 11, 2009

Pergi





那个星期六,和朋友乐在一块儿,回到家已是晚上十一时。冲凉后,觉得人很清爽,配合钢骨水泥所建造的寂静空间,一个人显得单调,却有一些自由的假象。

客厅天花板的风扇,在不遗余力地造风;房间的时钟,分针和秒针在斯文地走着;手上书本的书页,在温柔地说故事;我,聆听着。躺在房间架子的手机,简讯信号忽地插嘴,我走进房间取之,顺便望了一下床边的时钟,时钟对我说,是时十二时五十六分。我掀开手机盖,看见记者朋友给我传的简讯“Yasmin走了,她走了……”我喊了一声,然后用手捂住迟迟不肯关上的嘴。那喊声虽然很短,但似乎在夜阑人静的空间内,久久不能驱散。我顿时眼眶发热,我没想过我会如此难过。打从Yasmin中风入院,我已有心理准备,但心底依然藏着满满的希望,一直对自己说,她会好起来的。想起我下午在唱卡拉OK时,首次点了电影“Talentime”里的“I Go”马来文版歌曲“Pergi”来唱,仿佛是一种预兆,也仿佛是我对我最爱的马来西亚导演,Yasmin 的最后敬礼。

我也把Yasmin逝世的消息传给一位也是Yasmin影迷的朋友,不久,他回了一则简讯给我,说“生命好脆弱,兄弟,好好照顾自己啊。安息了,雅丝敏。”这些文字钻入了我的胸膛,化成一片片的花瓣,覆盖我忉忉的心。闭上双眼,“Sepet”、“Gubra”、“Mukhsin”和“Talentime”电影里的画面,登时浮现在眼睑内那漆黑的帷幔。在她的电影里,种族之间的和谐气氛总叫我感动,跨越肤色的情谊,总让我着迷和津津乐道。

Yasmin在七月二十五日晚,约十一时二十五分,匆匆地谢幕,油然勾起Michael Jackson 在我脑海里的影。还记得,六月二十五日的早上,我吃着早餐的当儿,朋友传来一则有关他逝世的简讯,阅毕,我在屋内也喊了一声,好像被人攫取了童年的一些记忆,措手不及。 他的音乐录影是让我最深刻的。儿时的我,一看到电视播放他的音乐录影,就像入魔般,乖乖地坐在电视前,目不转睛,不容许自己错过每一个画面的细节与故事性的情节。不论他是“人狼”、“复活僵尸”或是“魔术师”,他的造型和舞步总让我念念不忘。如今,看见光盘专卖店热卖他的专辑,而且不停在播放他的音乐录影,一大群人站在店铺外的荧屏前观看,掀起热潮,觉得可悲,原来名作之所以称得上“名作”,是因为作者已经不在了。

五月三十日,我看舞台剧“释迦牟尼佛传”当天的心情,也被阴霾遮蔽。早上,我接到朋友的简讯,说他的外婆逝世,回乡奔丧,百感交集却全然麻木,大概防卫系统把情感暂停了,觉得自己真的很不正常。人随着年龄增长,遇见的事情也越来越多,防卫系统会不自觉地提升,以适应环境,到了某种程度,可能会变得麻木不仁,所以我偶尔会捏一下自己手臂上的肉,以再度确定自己还是个人。午间,我收到一则同事的简讯,说一位同事的父亲与世长辞了,霎时,在巴士站的我愣了。翌日,我和四位同事赶到太平去坐夜。上香后,我们瞻仰同事父亲的遗容。看见他在布满花的棺木内安详睡着的样子,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似乎其他人都很“重”,唯独他最“轻”,犹如陈翠梅所说的,“有些东西是永远失去了。我们继续生活。”又过了一天,回乡奔丧的那位朋友又给我传来简讯“火化了。一言难尽。有人真情,有人假意,有人哀恸,有人趁机搜刮亲戚的死人财。而我,还是麻木……”看了这简讯,我觉得很无奈,死去的人,已经化成一缕烟飘走了;在世的人,还要竭尽所能地演、争。不难理解我朋友的麻木。

渐渐,眼睛告诉我它的无力感。虽然我还是很想听故事,但还是得迁就它,毕竟,这不是我个人的事儿。临睡前,我把“Talentime”电影原声碟放进了收音机,播放。躺下,闭目,“Pergi”这首歌隐隐约约在我耳边萦绕。

Sayu, terpisah
Hikayat indah kini hanya tinggal sejarah
Berhembus angin rindu
Begitu nyamannya terhidu wangian kasihmu

Hujan lebat mencurah kini
Bagaikan tiada henti
Kaulah laguku – kau irama terindah
Tak lagi ku dengari
Kau pergi… pergi

Sepi, tanpa kata
Terdiam dan kaku tak daya kau ku lupa
Apapun kata mereka
Biarkan kenangan berbunga di ranting usia

生命,是自顾自走过去了。——陈翠梅《每一天每一天》


Photographs from http://yasminthestoryteller.blogspot.com/
“Pergi” music by Pete Teo, words by Amran Omar and Pete T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