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August 28, 2013

迷离系列

农历七月,鬼话连篇。这几天,同事在公司说了一些自身和友人经历的灵异事件,撩拨了我凑热闹的兴致,把几年前,贴部落格的两篇文章重新翻出来。阅读愉快!


纸婚快乐
 

与滂沱大雨来个配合,今天的夜色显得格外黑。暴风和狂雨对我残酷的袭击,让我感觉身躯完全是用水造的,湿淋淋的。我忍受手脚擦伤的疼痛奔跑着,以安抚我归心似箭的情绪。



终于,我回到了家。



我敞开沉重的木门,向内环顾。房子内一片寂静,透出昏暗的灯光,我只听见自己的喘息和雨水打在屋顶及落地玻璃的嘀答声。在饭桌上有个蛋糕,那是个铺满白色奶油的心形蛋糕,以多颗草莓做装饰,中间有块薄薄的白巧克力,写着“Happy 1st Wedding Anniversary”红色字体。啊,他不曾忘记草莓是我的最爱。



“老公,对不起,我迟了!”我喊道,同时,我走上了楼,打开睡房的门,希望他在里头,却不见他的踪影。我带着紧迫的脚步下楼,走到客厅的电话旁,拨打他的手机号码。“喂…………”我知道电话已经接通,但不晓得为何他挂断了我的电话。他在生我的气吗?我问我自己。



我坐在饭厅守候他回来。在这寂寥的空间,我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墙上那个钟的时针与分针在慢条斯理地转动,没有他,我的心就快停止跳动。



接近二时,他回来了。穿着粉红衬衫的他显得很不雅观,瘦瘦的黑色领带本该安分守己地垂在胸前,现已偏离岗位,衬衫左下摆也从系着腰带的裤腰露了出来。他站在门边凝视着我,他的眼帘露出了一丝忧郁的神态。他走向前几步,仿佛有话要对我说,但他踌躇了一阵。



“老公,对不起。”我很懊悔。我不清楚要怎样向他解释我迟归的原因。我顿时语塞。他保持沉默,走上楼,我跟在他的后头。当他进入睡房开灯后,二话没说,就像闪电般冲下楼。此时此刻,我被他的古怪反应吓得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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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午五时,雨便开始下,忽大忽小,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



办完一些公式的手续后,我在一家酒吧喝闷酒。我也不懂我在酒吧里呆了多久,反正现在时间对于我来说已不重要,在这里,也似乎只有黑夜。我又向饮料调配师要 酒。我向来不嗜烟酒,但我今天的酒量奇特的好,而且它还带给我无比的兴奋。我看见她和我在杯中金黄色的液体里曼妙起舞,许多泡泡都在为我们伴舞,我深深陶 醉其中。



突然,我的手机响起,闪亮的手机荧屏展示这是凌晨一点二十五分。我很惊讶,当我看到手机荧屏上显示的来电是从家里拨来的。我疆冻几秒后才接了这通电话。“喂……”电话另一端没给我回应,我也就挂断了。我非常想知道这通电话是否是她拨给我的,于是我赶快结账,驾车回家。



终于,我回到了家。



我 匆匆地从裤兜儿内掏出了门匙,将木门打开。房子内一片寂静,透出昏暗的灯光。我站在门边失望地凝视着我先前摆放在饭桌上的蛋糕。不加思索,我要查看最后一 通从客厅电话拨出的号码。我往前走了几步后,却停止了,我晓得这简直是荒谬,我正尝试阻止自己再欺骗自己。最后,我还是上楼去了。



我进入睡房开灯后,发现地上有些湿漉漉的脚印。我立即像闪电般冲下楼,跑到客厅的电话旁,用食指对准回顾按钮施了一下压,电话的长形小荧屏竟跳出了我的手机号码!“这绝对不是幻觉!”我紧闭双眼,试图让脑袋冷静下来。



“晴铃,你在吗?”我睁开眼睛四处张望,喊道。“你在吗?请你回答我……回答我……”我完全疯了。接着,我跑回睡房。“你在哪里?”我能听到我叫喊的声音在睡房里回旋。“答应我,别离开我……答应我……”我歇斯底里地啜泣着。



“啪……!”梳妆台上的一个首饰盒倏忽被掷,击中镜子,我要送给她的项链从那深红皮革首饰盒内掉了出来,与此同时,桌上全部东西都被扫下。顿时,我感到寒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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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到客厅的电话旁,情绪激烈地按电话的旧纪录。他看起来极烦躁,最后索性紧闭双眼。他的前额布满了汗珠,衬衫也给汗水渗透了。



“你到底怎么啦?”我边问边走近他身旁。不料,他睁开双眼四处张望,疯狂呐喊:“晴铃,你在吗?……你在吗?请你回答我……回答我……



“我在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声嘶力竭地尖叫,“你有听到我说话吗?”我感到出奇的无奈,他竟不当我一回事,自个儿跑回睡房。“你在哪里?……答应我,别离开我……答应我……”他失控的抽噎声仿佛能撕裂我的心房。



“翔宇,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听到我的声音吗?”我的泪终于离开搁浅地带,隐藏在心底的炉火猛然旺盛。我拿起梳妆台上的一个深红首饰盒,使劲地抛向镜子。镜子破裂了,碎片有如刺进我的心脏而促使我高声大喊:“你听到我说话吗?”接着,我把桌上所有东西都扫落地上。



瞬间,我的头感到剧烈的疼痛,一些糊状液体从后脑汩汩涌出。我伸手触摸颈背,鲜红的血沾满了我的手。我浑身颤抖。在电光火石间,一些画面浮现在我脑海:



雨刚开始下,纵然如此,我今天特地准时下班。我到附近的购物广场去选购腕表给他作为礼物。买了礼物,我也不多逗留购物广场,当我走下楼梯前往停车场时,一个青年迅速地攫夺我的手提袋,我一时失去平衡,从楼梯跌下。缓缓地,我身轻如燕地在一个黑黝黝的无底洞飘荡……



一滴眼泪从我的脸颊划下。这个城市不再安全。
 

《东方日报》〈生活文艺〉,20081230日。







饿



梁实秋说,人的一生就是和穷挣扎的历史;看相的说,翔宇身后有一只穷鬼紧跟随。这两句话套在翔宇身上简直是不谋而合。
 

翔宇活在这世上已经超过三十年,但他还是没有享受到事业巅峰期的快感,也没有享受过驾着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子,到处逍遥的乐趣。既然这两种感觉都不曾拥有,他也不想踏出第一步去接触爱情,因为他晓得,爱情少不了面包。
 

天上班下班,翔宇都会乘11号巴士,这就是所谓的安步当车,全程约四十分钟。在同事眼中,他走的路是漫长的,须耗出一番的体力,所以食量大也不影响他 瘦瘦的身段,让女同事羡慕不已。对他而言,该路途不算漫长,漫长的则是他要走的人生路,路究竟有多长,魑魅魍魉究竟还有多少,难以估计。回家途中,他会经 过一家烧腊店,纵使肚子咚咚响,他也会奋力地抗战到底,等到达家里,才随便地在他的粮食储存箱内取些饼干面食,填满肚子就算,毕竟在这文化沙漠的商业社 会,爬格子是份苦差,工资能养活精神与心灵已是大幸。
 

夜似乎有些暗,因为月没有明显地露出来。翔宇的脚步向来都很急促,皮鞋鞋跟不停歇地 敲打地面,发出不安的橐橐声音。当他走到小巷时,正好给一个迎面而来的冒失鬼撞着,由于两人的步伐紧凑,都讲求时速感,所以撞击力蛮大,翔宇仿佛像突然失 去地心引力的物体,亦仿佛像突然累坏的行乞者,似乎在酣睡时,被人狠狠地唤醒,感觉惺忪,踏云而行。他怀疑自己饿坏了,知道走出这条巷子就会经过那家烧腊 店,若不及时解决肚子的要求,今晚或许到不了家门口。
 

走到烧腊店前,翔宇摸了摸裤兜儿,发觉钱包丢失了,有一股失落感涌上心头,他总不能 对正切着烧肉的老板说,我很饿但没钱,吃完后在这里洗碗碟一晚当付饭钱。。他把鼻尖凑近挂着烧鸭、烧肉和叉烧的玻璃隔面,试图去嗅它们的香味,以满足 肚子的需求。烧鸭表层经过蜜糖的抹拭,如沐甘露般光滑闪亮;烧肉的红润和脆皮的结合,层次分明;还有叉烧的晶莹剔透,让人的心也溶化了。烧鸭的油与叉烧的 蜜汁显得有点重量,缓慢地滴下。他很想用舌头去接着刚滴下来的蜜汁,但是却少了份勇气。
 

“死饿鬼,真丢脸!”当翔宇凝神看着令他垂涎的烧 腊时,一个年约四十的妇女在他的身后走过,念念有词。她拥有一头微卷的灰白头发,脸似乎是动过拉皮手术,看起来有些紧绷;她眨眼的次数比平常人高,应该是 习以为常的那种;嘴唇干瘪,该是说了整天的话,没停止过;身穿碎花衣裤,手拎着藤制的篮子,里头好像是放了些糕点,是白带红黄色的糕点。翔宇没管她,反正 嘴巴长在她的脸上,何况她看来倒像个神志不清的女人,或许不是在讲他。但想回来,他也觉得自己今晚有点儿怪,怎么会异常的饿,还压抑不了自己的食欲,尽显 原始的一面。
 

翔宇宛如被割断筋儿的死囚,软弱无力地坐在烧腊店门口的梯级上。他把身子依靠墙壁,总觉得店内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许久了, 他凭感觉望了过去,看见一个坐在向门口第三排座位的中年男子,这时他的目光并没向着他,只管吃东西。他吃起东西来似乎有些困难,因为他鼻子下的那颗沉重的 大肿瘤差一点就阻挡了他的嘴巴。虽然一个人用餐,但桌上摆着的那碟烧腊是挺丰盛的,想像中应该会有烧鸭腿吧。
 

坐了片刻,翔宇觉得肚子里有 一股酸气蹿升到喉咙,然后从嘴里释放了出来。他俯首瞧了瞧身上的白衬衫还有黑色的西装裤,发觉有点邋遢,此时此刻倒像个潦倒的书生,自己也笑了起来。他也 觉得自己无端端轻盈很多,才发现他的公事包不在身旁,但搅尽脑汁也记不起它的踪影,最后他决定不想它了,反正这也是一种对工作的解脱,解放了生活,虽然这 也只不过是一个逃避的想法,不切实际的感觉,却一厢情愿地陶醉其中。
 

这时,有一位妇女牵着她年幼的儿子走进烧腊店,坐了下来,问儿子要吃 些什么。儿子好像是蛮大胃口的,也可能是嘴馋,说要吃这个那个的。妇女就对儿子说:你能吃完才好,不要浪费食物。听说,死在巷子的那位哥哥,是因为没东 西吃而饿死,所以有得吃是福气,要珍惜食物,知道吗?儿子傻呵呵地瞪大两只眼望着母亲,点了个头。翔宇这才明白,原来穷也是一个无形的死刑

Tuesday, August 6, 2013

怪兽大学开张营业




无论钱包内的颜色纸张是否所剩无几,我还是在工作时间以外的当子寻找令自己欢乐的事儿。时间从来不曾属于自己,趁着还有时间在时间里头耍花样儿,让自己好过之余,偶尔去感受一些不以为意的破事儿,也是一种情趣。

下班后,我就赶着去赴与好友的电影约会,看一出一直挂在嘴边却迟迟未看的动画片,《Monsters University》。此动画片很美,富新鲜感的无聊很搞笑,算是主题不强却能娱乐的悠闲片子,观赏后的心情确实松了不少。

翌日的星期六早上,我到附近的购物广场去买回家乡的巴士车票,经过底楼,刚好有个小型的《Monsters University》活动,摆着一个身穿夹克的毛茸茸大怪兽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滚圆单眼球绿怪兽的塑像,它们都立在阻止人靠近的护栏内。当时未有人潮,一妇女不把护栏当一回事,叫约七岁的女儿走进去与塑像合照。小女孩进去后,用手不停地拍打绿怪兽的鸭舌帽,妇女似乎觉得女儿此举乃光荣之事,勇气可嘉,没叫女儿住手,只管叫女儿站好,对着她手机的镜头。小女孩把手放在鸭舌帽上,正当妇女准备碰拍照触屏键的霎那,鸭舌帽突然从绿怪兽的头上掉落到地上,还破裂了一角。小女孩顿时不知所措,显露害怕的样子,妇女则若无其事,叫女儿站好,赶快触碰拍照键。妇女带着几分心虚的眼神,望了望周围,便牵着小女孩的手大摇大摆地离开,犹如一个逃过法律制裁的罪犯,光明正大地从法院正门走出去。

我看了那位为人母亲的妇女一眼,脑子里升起问号,到底那些“撞了逃”的肇祸司机是否是如此环境下的产物?到底愈来愈胆大包天的破坏王是不是如此训练出来?或许我的想法太严重了吧。可能每个现代父母的心中都有一所独树一帜的怪兽大学,培养孩子的野性,以做好在社会上狩猎的准备。这些培训有吓人技巧(比《怪兽大学》动画更高层次)、快逃妙方、自我为中心等等,形形色色,令人咂舌。

现代人近乎失去平衡,生病了。我在狐疑“道德”是否还存在社会,抑或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科目,过过瘾就算了。倘若连父母的道德观念也如此薄弱,下一代会是什么样的货色,也就呼之欲出了。

Thursday, August 1, 2013

自在




“各位,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得先走。”看了手机荧屏所显示的时间,我在喝酒游戏中忽地起身。那一刻,我心底有一把强烈的声音告诉自己:“不要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即使眼角的模糊视线中,有很多注视着我的眼睛,我都不再理会,眼中只有一个聚焦点,就是“出口”,一个通往自由的唯一出路。

我奔向那个聚焦点,似落荒而逃,心中莫明涌现无与伦比的快活。对我而言,这些所谓的交际规范,无论是逼人喝酒或是要借酒逞英雄、耍帅气,都是一种腐朽的文化,幼稚至极。

上了的士后,仿佛安顿了公司庆周年晚宴后的落魄感。车厢外的华灯在速度中滑过,似在年华中捉不紧的奢侈品,挥霍之后,只留下沉淀物。有时,我挺喜欢这类沉淀物,是领会过后的累积,演变成“很自己”,里头有极端的一面,也有积极与消极的平衡点和失衡状态。

瞧了瞧公司献出五百块钱、我为自己选购,代表在公司工作五年的新腕表,呆呆地环扣在手腕上,多少的遗漏与遗忘卡在齿轮间,是不在乎的心态让它继续顺畅转动。我迷恋这种“不在乎”,因为如此,方能自在。这种“不在乎”就像车主没开口叫先上车的我坐后座,到了第二个集合点,他的要好同事却很有礼地请我挪至后座般,让我要对自己说抱歉,是我不识趣儿而导致自己尴尬,少了做人该有的礼仪。这种“不在乎”也像在晚宴上,表扬五年与十年的员工时,遗漏了我,庆幸自己没像前一位同事提前几秒钟离开座位,准备领奖,避过“傻乎乎”的一劫,还要求发现遗漏状况的经理作罢补上我的名字。事与愿违,我的名字最终还是被报上了,在表扬仪式结束后,下一个环节开始前。我仿若为自己按下“开始”的电钮,走出去领一个腕表的盒子和一张隐形的奖状,显得意义非凡。

我向来都认为,我不须要特地接受公司的表扬,似现场示范穿金戴银,住进每个人的脑袋里,反正在时间里的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给人记得、给人遗漏、给人遗忘又有何所谓。反之,我要感谢公司给我机会,给我没有盘根错节的人际,多年购买我的文字,令我犯上一个叫“太易动情”的世界最坏罪名,说服自己继续留于此地兜售没多大价值的文字。

凝视车窗外的马路,不懂的士已经行驶多远,只晓得自己的双足不许在行走时垮下。倏忽回想起,刚才在晚宴的幸运抽奖中获得首奖,一台脚部按摩器,感到格外有意义。它除了破了我无抽奖运的惯例,也是给予我每天风尘仆仆的双足的最佳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