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我花了很长时间,把旧墙上的旧黄漆层刮掉,并准备好了不同颜色的新漆,用漆扫油在墙上。 新漆上了,然而,却盖不住旧漆留下的污迹。
突然,心底的记忆库冒出一副低沉、自信的声音:“要打底漆!”这是阿安哥十多年前教下的。我会心一笑,便走到附近的五金店购买所谓的“底漆”。
阿安哥,这个街坊给我的童年留下了很多美好回忆。脏兮兮的皮革鞋叩叩作响,邋遢的长发,满身酒气,一面衔着无滤嘴的骆驼牌烟,一面说着无厘头的笑话。单身的他,终日闲游街坊,玩世不恭的人生态度,常遭别人白眼。然而在我童稚的心中,阿安哥始终是一位潇洒不羁的牛仔。
广东话说到一半,他总喜欢用浓厚的洋腔说一两句英语骚一骚文化水平,常骗得少年的我和几个玩伴钦佩不已。
“为什么你的英语那么有腔调的?”一次,我好奇问道。
他喝了一口黑啤,告诉我约60年代时,他父亲在金马路经营高级皮鞋店,很多老外都闻名而来,他长年在店里帮忙父亲,和许多老外混得熟了,因此练得一口流利洋腔。
不知不觉,这位人们口中的“社会寄生虫”便成了我的朋友。
中学时代,开夜车夜读是家常便饭,无数个晚上,走到茶档喝茶透透气,在附近溜达的阿安哥就成了最佳的吹水对象,从摔角节目到食物,无所不聊。
当我成长得可以谈恋爱的时候,不知不觉中,阿安哥的黑发已经全白,挺直的背部也开始佝偻。青春期无数个失意的夜晚,我到7-11买数罐啤酒后,便到阿安哥打麻将的后巷老巢,把他扯出来陪我聊天散心。
数年后,结束念书生涯,踏入社会工作,偶尔接到些零碎散工,都会把他介绍给阿安哥。偶尔周末得空,也陪阿安哥一同进行劳力工作,包括小维修、室内粉刷等,虽然流很多汗,完成后收钱,再一起吃顿饭,也是乐趣无穷。
产业价格不断增长,城市发展的巨浪很快卷到了老街,许多老街住户都被逼迁别处。这巨浪推来,我也搬到了远处。那年代,手机还未盛行,我和阿安哥就很少联络了。
又过了忙碌的数年,公干路经老街,便停车走到旧家看看。旧家外墙因为设计古典,被设计师存留下来作点缀,内部结构则全部拆除。站在凌乱的烂木堆中,突然看见有个身影躺在破木板上。咦,竟然是阿安哥!我赶紧走近问他怎么睡在我旧家的废墟。
“我姐姐家在很远啊,每天搭车上上下下很不方便,干脆就在你旧家这里睡了。”他还是高兴地回答。
看他气色不佳,健康状况似乎不妙,便再问个仔细。
“一个后生仔医生乱说我舌头生癌。他妈的,想骗我的钱罢了!我自己用五加皮漱口,已经好很多,其实发炎罢了嘛。”
我对此没有意见,只能掏出些小钱,并希望对他有些许帮助。
又过了一年。身在远方工作,从朋友口中得知,阿安哥这种牛仔式癌症疗法宣告失败。潇洒的牛仔就在我旧家废墟中度过余生,依然守着这条老街,依然潇洒不羁。
听说有些人离开了,却永远活在一些人心中。即使多年后,偶尔会在你需要他的时候,便会及时在你心底说一句话提点。
依着他的提点,墙上的新漆的确油得不错。然后,我想到7-11买一包骆驼牌。照旧,一人一半,只是会将他那半点燃,再弥漫到空中。
文:Darren JL
(Darren JL将获得五十令吉现金和一个Felicia Yee禅绕布袋作为奖励。)
豪迈按:
底漆到最终虽没显现出来,却呈现了面漆的光鲜色泽,极其重要。“底漆”是漆,也是人,那不会被岁月磨灭的人让我眼眶发热。
Darren JL,请留意文章段落。一两句成一段是网络文章惯用的段落分配,或许是应网络读者的阅读习惯而设。其实,文章段落应以重点、关联性和画面情节分段,不然会很碎,很大可能打扰读者的思绪。
声音、嗓子的数量词不用“把”,用“副”(请参考商务印书馆的《现代汉语词典》和杜忠全对“一把声音”的见解)。
请留意标点符号的用法:对白关引号之后不须要句号;分号(;)主要用于并列的分句之间。
由衷感激Ascend Art 悦心坊艺术创作中心的Felicia Yee赞助此征文活动,送出亲笔设计的禅绕布袋作为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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